曾鞏和王安石的深厚友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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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鞏和王安石的深厚友誼
他們是同時代的人,交往幾十年,從最初的惺惺相惜到最后的疏遠分離,是他們各自遵崇的“儒家”和“法家”思想分歧,還是因為王安石“非前人過多”呢?本文將為你一一講述。 曾鞏和王安石是同鄉(xiāng),兩家還有姻親關(guān)系。王安石夫人吳氏的祖母曾氏,是曾鞏祖父曾致堯的女兒。曾、王兩家有著密切來往,曾鞏的父親曾易占曾與王安石的父親王益研習學問。但兩人童年、少年并無接觸。直至景佑三年(1036),曾鞏赴京趕考,才與隨父在京的王安石相識,彼此傾慕,結(jié)成摯友。這年曾鞏18歲,王安石才16歲。 慶歷元年(1041),曾鞏入太學。寫信給歐陽修,受到歐陽修的賞識。但他科場并不順利。轉(zhuǎn)年,王安石先登進士第。慶歷四年,曾鞏祖母卒,就州學。作《上歐陽舍人書》推薦王安石。慶歷六年,曾鞏作《再與歐陽舍人書》,言:“鞏之友有王安石者,文甚古,行稱其文。雖已得科名,然居今知王安石者上少也。彼誠自重,不愿知于人。然如此人,古今不常有。如今時所急,雖無常人千萬不害也,顧如安石,此不可失也。”再向歐陽修推薦王安石。 這期間,王安石在《同學一首別子固》和《答段縫書》,也高度評價曾鞏的文章,說:“鞏文學論議,在某交游中不見可敵。” 這一時期,王安石已在地方任職。慶歷七年起知鄞縣,很有政績?;视佣辏?0歲的王安石知鄞三年,秩滿離任?;视游迥?、通判舒州。至和元年,王安石自舒州赴京,特授集賢校理,辭不受,九月除群牧司判官。而曾鞏則多次參加科考都不順利,感嘆自己“多難而貧且賤,學與眾違,而言行少合于世。公卿大臣之門,無可藉以進,而亦不敢輒有意于求聞”,但這也是他也“用心于載籍之文,以求古人之緒言余旨,以自樂于環(huán)堵之內(nèi)”,在學業(yè)上大有進展。而且文章名氣也越來越大。總之,這段時間王安石作為一個成功的地方官員,積累了行政經(jīng)驗,名聲也越來越響,而曾鞏科場、仕途不如意,但卻得以潛心于儒家經(jīng)典的研習,兩個人各有收獲。 王安石長期的官員經(jīng)歷,讓他對當代政治現(xiàn)實有更深刻的了解。而曾鞏則缺乏這種了解。此間,王安石作《贈曾鞏》:“曾子文章眾無有,水之江漢星之斗。挾才乘氣不媚柔,群兒謗傷均一口。吾語群兒勿謗傷,豈有曾子終皇皇。借令不幸賤且死,后日猶為班與揚。”一方面仍然稱贊曾鞏的文章,另方面則看到曾鞏的弱點,最后的兩句話“借令不幸賤且死,后日猶為班與揚”,尤其值得注意。王安石想到,曾鞏在政治上不一定能有所作為,有可能僅僅是作為一個杰出的文章家而在歷史上留下名字。 這一年,曾鞏已經(jīng)37歲。而王安石雖然比曾鞏小兩歲,已有11年的從政經(jīng)歷。不過,兩年之后,曾鞏參加科舉考試也進士及第,走上仕途。最初被任命為太平州(今安徽當涂)司法參軍,不久,曾鞏得到歐陽修的薦舉,奉召回京,編校史館書籍。從此至熙寧元年,曾鞏做了近10年京官。而王安石仍然主要是任地方官員。嘉祐三年,王安石回京,任三司度支判官。轉(zhuǎn)年,上書仁宗皇帝,力主“變更天下之弊法”但未受仁宗皇帝的重視。此后的英宗朝,王安石一直在地方任職,直到英宗去世、神宗即位。王安石才回倒朝廷,得到神宗的支持而發(fā)動“變法”。對于熙寧新法,曾鞏沒有發(fā)表過具體意見。但他在《過介甫歸偶成》詩中說過:“心交謂無嫌,忠告期有補,直道詎非難,盡言竟多迕。知者尚復然,悠悠誰可語。” 從中不難看出,兩人在變法問題上確有分歧,曾鞏曾勸說過王安石,但王安石完全沒有接受曾鞏的意見。 實際上,在此之前,曾鞏與王安石在思想上已有分歧。這首先表現(xiàn)在對仁宗朝的看法上。王安石雖為仁宗朝的官員,但他對仁宗時期的政治是相當不滿意的。神宗即位后,王安石做《百年無事札子》,更認為仁宗晚年社會問題嚴重:“精神之運有所不加,名實之間有所不察。君子非不見貴,然小人亦得廁其間。正論非不見容,然邪說亦有時而用”,以及“雖儉約而民不富,雖憂勤而國不強”,因此,才大有改革的必要。但當時,大多數(shù)士人對仁宗都有非常高的評價,曾鞏也是這樣。早在嘉祐二年,即曾鞏登進士第的那年,他做作《擬峴臺記》,寫:“撫非通道,故貴人蓄賈之游不至。多良田,故水旱螟螣之災少。其民樂于耕桑以自足,故牛馬之牧于山谷者不收,五谷之積于郊野者不垣,而晏然不知枹鼓之警,發(fā)召之役也。君既因其主俗而治以簡靜,故得以體其暇日,而寓其樂于此。州人士女,樂其安且治,而又得游觀之美,亦將同其樂也”,雖寫的是撫州,但這也是對仁宗朝的觀感。嘉祐八年,仁宗去世,曾鞏做《范貫之奏議序》,更說:“夫因人而不自用者,天也。仁宗之所以其仁如天,至于享國四十余年,能承太平之業(yè)者,繇是而已。后世得公之遺文,而論其本,見其上下之際相成如此,必將低回感慕,有不可及之嘆,然后知其時之難得。”表現(xiàn)了對仁宗的感情。 而且,當時人對仁宗的態(tài)度,并不簡單是對一個君王的態(tài)度,實際上也是對儒家思想學說的態(tài)度,仁宗所作所為,在曾鞏等人看來,正體現(xiàn)著儒家的思想。而王安石的變法,則帶有法家的色彩,而與儒家思想有異。王安石對商鞅表示尊重,其詩《商鞅》言:“自古驅(qū)民在信誠,一言為重千金輕。今人未可議商鞅,商鞅能令政必行。”應該注意,中國古代的法家的“法”,與現(xiàn)在的“法制”不是一回事。中國古代政治思想中,最重要的有兩家,這就是儒家和法家。儒家的特點是站在“臣”與“民”的立場上,代表臣和民對君王提出要求。他們強調(diào)的是“德”,這“德”主要是對君王提出要求,要求君王成為“有德之君”?!?儒家政治理想是什么 商鞅徙木立信論翻譯 ) 而法家的特點,是站在君王的立場上,為君王獻計獻策。以他們的“法”來幫助君王控制臣子和百姓。正因如此,儒家學者對這樣的“法”是很警惕的,他們往往著眼于“法”的負面性或副作用,提出批評的意見。古代的對于法家重視法制,令行禁止,他也是贊賞的。曾鞏對“法”是有些警覺的?;视尤?1052)曾鞏作《送丁琰序》:“天子大臣患天下之弊,則數(shù)更法以御之。法日以愈密,而弊日以愈多。豈今之去古也遠,治天下卒無術(shù)哉。”王安石強調(diào)“法度”的重要性,而曾鞏卻認為“法日以愈密,而弊日以愈多”。顯然,兩人的看法很不相同。 王安石自然并非完全反對儒家思想,不過,在他的心里,事功為第一,儒家思想放在其后。王安石曾做《大人論》,文中列出“大人、圣人、神人”三類并加以區(qū)別,提出:“由其道而言謂之神,由其德而言謂之圣,由其事業(yè)而言謂之大人。古之圣人,其道未嘗不入于神,而其所稱止乎圣人者,以其道存乎虛無寂寞不可見之間。”在他的心目中,道、德、事業(yè)齊備的人稱為神人,孔子事業(yè)不顯,只能稱為圣人。而且,因重視事功,那么,除儒家思想之外,別的思想,如法家的思想,自然也可以用,而不是非用儒家不可,進一步說,就事功的建立而言,儒家思想的價值倒并不是很大。這樣的觀點,顯然是儒家信徒所不能接受的,曾鞏也不能接受。在真正的儒者心中,立德才是最重要的,而立功是第二位的。 人們早就注意到了曾鞏和王安石交往中這種“始合終暌”的現(xiàn)象。但多是把王安石的個性乃至人品問題看作是曾鞏疏遠他的原因。 宋陳鵠在《耆舊續(xù)聞》卷二中說:“介甫微時,與曾子固甚歡,曾又薦于歐陽公,既貴,而子固不屈,故外補近二十年。元豐末才召用,又每于上前力詆子固與蘇子瞻”。 元人脫脫在《宋史·曾鞏傳》記載:“(鞏)少與王安石游,安石名譽未振,鞏導之于歐陽修。及安石得志,遂與之異。神宗嘗問:安石何如人?對曰:安石輕富貴,何吝也?曰:臣所謂吝者,謂其勇于有為,吝于改過耳。”給人的印象是,王安石的“吝于改過”,是曾鞏疏遠他的原因。 清人錢大昕在《十駕齋養(yǎng)新錄》卷十六中說:王安石作《韓子》詩:‘紛紛易盡百年身,舉世何人識道真?力去陳言夸未俗,可憐無補費精神。’對韓愈加以非議。而曾鞏對此不滿,曾說:“介甫非前人盡,獨黃帝、老子未見非耳。” 譏王安石“非人太多”。認為這也是南豐后來疏遠王安石的原因。對王安石的這種輕抵前人的做法,曾鞏當是不滿的,但他們之間的分歧和疏離的原因,更應是兩人在重大社會問題上思想見解的不同。 熙寧二年(1069),王安石得到神宗的信任,以參知政事推行新法,春風得意,而曾鞏則自求補外得到批準,通判越州,自是在各處做了十二年的地方官。元豐六年(西元一○八三年),曾鞏持母喪過金陵,王安石登舟吊之,同年曾鞏病于江寧,王安石也曾去看望,曾、王二人之間仍個人的交往,但也僅此而已,兩人在社會政治思想上,早已是“道不同不相與謀了”。